苦瓜炒肉

我之前说过我有个同学是小偷，我也被他偷过东西。我和他的关系其实很微妙，有时讨厌它，有时是哥们。小时候那些同学间不满，保质期很短，就算昨天刚在一起互相打架，今天可能就和好打成一片了。比如我这个曾偷我东西的同学，我就被他在操场当众扯下了裤子，露出了下半身。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开始穿内裤，很多同学都看到我下面的样子。这种恶作剧当时其实侮辱性挺大，这种丑闻很快全班都知道，同学还会在背后讨论和评价我下面的样子。

很多同学间的爱恨情仇，一个暑假寒假回来，都会清零。那天他偷了我的东西后，把赃物藏在了家里。他的行径被我识破后，他说带我去他家取。中午下课后我跟着他回了他家。

他家在在一片树林旁。我们出了校门，盯着烈日，经过一片水田，进入了树林。树林的树很高，有些不知名的鸟在咕唧咕唧的叫，树林很寂静，能听到脚踩到树叶的声音。随着我们越走越深入，空气也越来越潮湿和凉爽，还有一阵阵隐约的货船轰鸣低频声。我们走到了树林的另外一边，看到了一组泥屋，泥屋被竹围栏围住，泥屋的前面有个院子，院子是没有做硬化的泥地，零星地种了些树，有鸡在院子内到处闲逛，还有些鸭还是鹅在笼子里面嘎嘎叫。

他家里只有妈妈在家，我也没有问他爸爸在哪里，随便问别人家里的情况是很不礼貌的。我给他妈妈打了一下招呼，他妈妈很机灵地回应了我的问候。她还简单地问了我的一些情况，比如住哪里和爸妈在哪里工作的问题，我都如实回答了。

我拿到了我要的东西，准备离开。但是他妈妈执意要我留下吃饭，我用了很多经典的理由说要离开，表示这非常不好意思。她把我的各种理由都合理地反驳了回去。经过几个回合的较量，我决定留下来吃饭。 为了款待我，她妈妈特别张罗了一下饭菜。我在客厅就能听到厨房炒菜的声音，一开始是噼啪噼啪的声音，估计是带水的蔬菜或者肉倒入有热油的炒锅，热油瞬间让水沸腾的声音。接下来就是好多下嚓嚓嚓的声音，这是锅铲在翻炒食材时和锅摩擦的声音。声音停顿了片刻后，又来了几下嚓嚓嚓的声音，这是要上碟了。他妈妈端着一盘菜，带着一句吃饭了走了过来，我们的目光瞬间转移到了那碟菜里。一股热腾腾的香气扑面而来，有苦瓜的清香，猪肉带来的温暖感。这就是苦瓜炒肉。

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苦瓜，苦瓜很新鲜，像是是刚从藤里摘下来的，猪肉也可能是本地刚宰不久的。苦瓜的大小被切的恰到好处，吃起来先经历香甜，还没来得及尝到苦味，就已经结束了，整个苦瓜就是一种甘甜清香的味道，清香由口腔进入鼻腔，已经完全盖过苦味，夹杂着猪肉的油脂作为基味，两种食材带来的复杂又多层次的味道，让我整个舌头的味蕾在狂欢，这是一种美妙的体验。

吃了这顿饭，我就再没见过他妈妈了。很多次的相遇，人们客套地觉得在麻烦对方，然而大部分的第一次相遇其实就是这辈子最后一次。如果知道这是最后一次，你们会愿意再多聊一会么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