单车

01

我小姨离开小镇的时候，留了一辆山地自行车给我，这个一辆绿的的单车，可惜我不会骑车。 我初二的时候，去了远离小镇中心的第二初中读书。学校在郊区，一到周末，同学各回各家，没有同学一起玩，我需要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。

学会骑车，是我时不时做梦梦到的场景。那些我还不会做，但是又渴望自己能做的事情，我会经常做梦梦到，比如：骑单车，游泳，做爱和开车。 骑单车是比较容易实现的，其中一个利好就是我已经有了单车，就只差我的把缺失技能补齐。

骑车我在小学的时候一直没有学会，虽然很多同学也指导过我，我感觉这个是需要悟出来的技能，就好像某个瞬间觉悟了一样，某个神经片段成功链接，让你掌握了一种对某种感觉的控制能力。 学骑车的过程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和探索，某个周末的下午，我在空旷的篮球场，没有人也就没人能看到我的失败，我学着别人起步的方式，身体比划着，脚蹬着车，尝试控制着车头。 我回忆起同学的教导说，学车的关键就是控制车头。一开始车被我蹬了一下有了一点往前走的动力，我马上把精力放在车头控制上，但是我的脚却被我忽略了，它并没有持续给车输出动力，当车没有动力而停下来了，再控制车头也没有用。我试了好几次，走了好几米，车就停下来失败告终了。平衡和动力是骑车的关键，我貌似只把精力重点放在了平衡上面，但是因为没有持续的动力让车前进，我根本没有练习平衡感的机会。

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，我发现篮球场旁边是斜坡道路，如果我从斜坡上面起步，车就会因为重力往下溜，我就有了天然的动力。 我马上把练习场地换了过去。我把车座调到最低，坐在上面后，我双腿并没有放在脚踏上，而去岔开腿随时踩地刹车，我推车到了斜坡中间，做好准备开始放刹车往下溜。

这一次，我完全可以把精力放在车头控制和平衡上了，车从斜坡溜到了平地，因为有初始速度，车子还有很强的往前走的动力，我左右晃着车头，身体也左右调整着重心，我体验到了好几秒钟的平衡的奇妙，车没有动力了，我也停下来了。

我西西弗斯式地把车推回到了斜坡上，一次又一次，只是我推的不是石头。我想再体验这种关于平衡神奇感觉，充满新鲜感。 对这种感觉越来越熟悉后，我开始把注意力放在腿上去解决动力问题。关于踩踏板，有个地方需要注意，左脚和右脚分别踩下去的时候会影响平衡，这需要身体做一些矫正，或者当你感觉自己快要向一边倒的时候，马上踩另外一边的踏板。动力问题，我也顺利解决了，平地起步也没什么问题。当我可以在平地起步，而去持续往前踏车往前走，来回穿梭几个空旷的篮球场的时候，我知道，我终于学会了一个看似每人都会的技能。这应该是一个很兴奋高兴的时刻，我应该告诉谁呢？我貌似谁也没有告诉。

单车学会后，我探索周围的半径变长了，可以去发现更广的世界。 出发动身去附近探索是需要克服很多阻力的，比如交通工具就是其中一个，至少目前我是少了其中一个阻力。

02

学会骑车后，眼光能触及的地方，我都感觉自己可以到达。 我读的这个初中附近有一个小山坡，在教师宿舍能远远地眺望到。 小山坡的山路是松软的泥路，地面上能看到拖拉机开过车辙。 路的两旁是甘蔗地，收割完后，地上铺满了干枯的甘蔗叶，变为了泥土的颜色。

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会选择骑单车往这个山坡上走，可能是出于好奇，还是未知地方对我的吸引到了一定的阈值，我选择了出发。路就在那里，要不骑过去看看？

那天是个初秋晴天的下午，我骑着车从教师宿舍出发，从水泥路骑到了泥路小道。 初秋的晴天旷野，特别的寂静，我骑着车，听到的只有风声和车轮在路面上的摩擦声，偶尔也有拖拉机的轰鸣从另外一个山坡传来，这衬托着环境的空旷。泥土、牛粪、枯叶和野草的味道犹如在容器里被风搅拌着，气味被不同的比例不同的层次呈现，我吮吸着，感觉到了自然灵动的气息。 泥路不是简单单调重复，时不时有些石头，我需要决定避让还是碾过去，路的颠簸和松软，通过轮胎的震荡反馈到我身上，我感觉到了大地的亲密感。 秋天的空气湿度降低，风划过脸颊，少了几分湿润，让人感到特别的凉爽也有几分寂寥。 我骑到了山坡，视野更广阔，看着远处的一片一片干枯的甘蔗地、蓝色的辽阔天空、稀疏的白色云朵，我感觉到了自由。

03

骑单车习惯了双脚踩踏板保持平衡，骑车的时候如果没有踏板，我的平衡感会很差，总觉得自己会失去平衡倒下去。男装摩托车就是我没有习惯的工具，我可以具体地分析一下。

1. 在动力方面，因为要控制档位、离合和油门，这需要学习成本，不习惯的话会占用大脑保持平衡的计算能力，这会让我没时间思考怎么平衡。

2. 平衡方面，因车身很重，而且没有脚踏，这其实非常考验微妙的身体协调能力。

上面两座大山我没有成功越过。在转弯的时候我失去了平衡，车身太重我没及时拉不起来，倒了下去。车灯直接被我摔烂了。 此刻我爸的表情有些愕然，我儿子怎么就会倒下了呢？这不是很简单么？他是不是有点蠢？

这是我爸第一次教我某项技能，，机会非常难得的，可惜被我搞砸了。他压抑着自己不开心的情绪以防爆出来，作为一个严肃的父亲，面不改色是基本配置，在他推着车子回家的路上，我还是感觉到了一种不愉快的压抑的氛围，最后大家没有说话，回到了家，我的乖乖仔聪明人设，感觉是要崩塌了。我有理由相信，这些都是我对我爸的误会。最后发现，这件事其实没有让我爸对我的整体态度有改变，平时聚少离多的我们，不会被一个车头灯打破。

04

陈奕迅的《单车》描述的是和父亲感情。

♪♪如孩儿能伏于爸爸的肩膊，谁要下车？♪♪

我也有这些和爸爸画面，画面里大家都不想下车。当时我们骑摩托车从大湾镇到含光镇，我具体已经忘了什么原因要有这个旅程，也多亏这个我不记得理由，让我记住了这个美好的画面。

很多时候，我们总需要足够强的理由才能去做某些事。这往往会导致少了很多机会和乐趣去互相认识和了解身边的人。很多有趣的事情和美好的回忆，都是去做了一些看似无聊和无意思事情衍生的。（所以，有时候做事可以不需要太多理由，知道了吗？知道了就打我电话MTMwNjA3NjE2MjY告诉我，Anytime）

大湾镇到含光镇的路是乡道，路边的风景主要是路边的农地水塘，远处的山峰和时不时路过村落，道路起伏的最高点是要翻过一座被道路劈开的石灰岩山。我抓住我爸的肚子坐在后面，欣赏着路边的风景，农地青绿色的水稻散发出淡淡植物香味很自然清新。一路上我们心情都很愉快，我爸拧着车把手控制着油门，发动机的阵阵轰鸣声貌似也在给我们欢呼。相从心生，我通过车头的后视镜看到了我爸从心底浮到脸上的少有的松弛。当车开到路程的最高点，我们停了下来，我记住的画面就定格在这里，此处视野很开阔，让我们的心镜也变宽了很多，路边的岩石还有泉水渗出流到路边的小渠，我们把双手捧出像虔诚的教徒在接受上帝的恩赐，那可能是我喝过最甜的水，因为在此之后我再也没和我爸有过旅行，哪怕是短暂的旅程。 ♪♪怀念单车给你我 唯一有个的拥抱。♪♪ 很长一段时间里，我并不觉得家庭旅行是一个必要的事，毕竟家人还有所谓更重要的事情要做，我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，但这其实是亲人间彼此重构关系的重要机会。

（注意一下：摩托车在香港叫电单车。）